如若幸运躲过这一劫,也算是人生经历中的一段值得珍视的记忆。作为一名应急传播研究者,我必须承认,我最初低估了病毒的破坏力。
我所处的位置,武昌水果湖,应该算是武汉的重灾区之一。因此,我要做一些简单的记录。如若我不幸被感染,留作线索,方便排查工作;如若幸运躲过这一劫,也算是人生经历中的一段值得珍视的记忆。作为一名应急传播研究者,我必须承认,我最初低估了病毒的破坏力。
2019年12月,我并未对此保持足够的警惕性
12月,有两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第一件事,12月6日,是我和爱人结婚十周年,邀了几家至亲好友小聚。第二件事,一家人反复感冒,几乎打乱了我所有的年末扫尾工作。
12月中旬开始,流感大规模爆发,我们一家除老爸、高先生(我的爱人)之外的四个人轮番感冒(老爸回川办事),先是老妈,接着是大宝、二宝、我,持续了一周,期间我们都反反复复出现头疼、咳嗽、咽喉痛等症状,但这期间除了我实在难受被高先生弄去做了一次检查排除了流感,其他人都一直扛着没有去医院,只买了些感冒药吃,症状都有所缓和。
12月24日。我身体好转,上午到应急管理厅参加了一个预案的评审会议,没能去车站接返汉的老爸,下午特地做了顿火锅为老爸接风。得知我们都感冒,好几年都没感冒过的老爸一边为我们着急还一边自夸身体好。
12月26日。我再次出现头痛、浑身无力症状,一直躺着,下午六点多孝感的那场地震把我吓得不轻,下了趟楼回来感觉症状明显好转。
12月28日。高先生回老家看望老娘,原本是要接在农村的婆婆和大哥一家来武汉过年的,反复邀请但老人家和大哥他们怕给我们添麻烦一再回绝。于是高先生和我商量赶在年前抽这个周末一定要回去看看老人。
12月31日。闺蜜通过微信上发来武汉市卫健委“关于做好不明原因肺炎救治工作的紧急通知” 并提醒我做好防护,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关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消息。坦白说,作为一名应急传播方面的科研人员,我并不质疑信息的真实性,但我并没有对此产生足够的警觉。因为03年的时候,我远离“非典”疫区,加之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电视看,上网机会少之又少,也没有什么社交平台进行信息共享。以至于在没有任何官方通报的情况下,对疫情持有一种乐观和离我还远的心理。即便如此,我还是给几个有小孩的同事好友转发了上诉信息,并叮嘱他们尽量少出门。但之后的很多天,我也并未对此保持足够的警惕性。
2020年,被疫情打乱的生活
回想起来,整个跨年,我是在大宝二宝的哭闹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度过的。
1月1日。我的感冒症状还在持续,因此没有按照原定计划与我的研究生举行新年聚餐。
1月2日。我和两宝的感冒症状有所好转,学院通知3日下午开会,我便果断回复参会,顺便通知研究生3日下午聚餐。
1月3日。下午,想到自己感冒还未完全恢复,便带了口罩出门。参加完学院的会议,我和自己的研究生按照约定去群光聚餐,但因为堵车迟到,被海底捞取消了订单。我们就近去了创意城的海底捞,却被告知停水无法营业。于是我们去了旁边新世界楼上的唐人曾虾滑火锅,这家店口碑不错,但异常冷清,我们去的时候只有外面的一桌客人。现在想想,很庆幸能在此就餐,避免了与更多人员接触的可能性。聚餐结束我把住南湖的俩研究生送回宿舍直接开车回了家。
此后几天,随着自己身体的恢复,我陆续开始备年货,和老妈一起用酸浆水做了豆花、豆腐,用中草药自己熬制了两大锅牛油火锅底料,期间去了2次中百仓储。并继续完成自己手头上的一些工作。
1月8日。大宝参加完期末考试,我按照前一天与闺蜜的约定,中午直接带大宝去了她新搬的家,还有另一个朋友。午餐是在诡秘家吃的,我们三个大人、四个孩子以及闺蜜的父母挤了满满一屋子人,我早饭吃得晚就没上桌。下午,四个孩子继续玩耍,闺蜜和朋友陪我回办公室录成绩,因为网络原因没有成功,我便将她俩先送了回去。此后,我到武汉理工大学门口见了一个朋友,她给我送了一盒有机蔬菜。之后继续和我的研究生一起录成绩,完毕请她一起到秀玉餐厅吃了晚饭。饭后,去闺蜜家接大宝,路上我开始发烧、浑身疼。到家已是晚上九点,老妈赶紧帮我弄了生姜水泡脚,出汗之后好了很多。
1月9日。老爸开始牙疼,我说带他去医院治疗,但一向讳疾忌医的老爸坚决不去。我便给他找了甲硝唑吃,他说有所缓解。但到11日,又疼得厉害。我赶紧给以前在我们家带过大宝的阿姨打电话,委托她继续帮我买些治牙疼的药。虽然几年没有联系了,但阿姨听见我的声音后,特别开心热情地答应了下来。阿姨一直在宜昌五峰,他们镇上的一个医生治牙特别有效,几年前就帮老爸买过一次药,吃两顿就能立马见效。老爸牙疼期间,我每天都待在家里。因为老爸和高先生也相继出现了感冒症状,老妈、大宝、二宝和自己感冒症状也一直在反复,我只好请假,未参加11日的研究生阅卷工作。
1月12日。大宝参加了水果湖艺校的汇报演出,她的钢琴表演是第一个节目,表演完毕我便回家了,留下高先生一人陪同她。回家的路上,在楼下的童装店给二宝买了件毛衣。
1月13日。高先生去开了大宝的家长会。
1月14日,大宝去学校参加了散学典礼。
1月16日。五峰阿姨帮忙买的药寄到了,吃完药,老爸的牙疼立马缓解,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天,楼上热心的阿姨给大宝送来了珍藏已久的连环画,我们特别感动。
1月19日。下午,高先生陪大宝去参加了社区组织的居家整理课程,大宝还顺道认了个授课老师为姑姑,与人交往是他们爷俩的强项。晚上,我们邀请张姐一家三口来家里聚餐,我花了2小时做了一桌菜,他们很开心,高先生陪周大哥喝了很多酒,我就没再让他洗碗,待收拾完厨房,我已经累得腰酸背疼。
1月20日。有了更多的关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消息,高先生继续上班,趁着二宝睡觉的时间,我赶紧陪老妈下楼理了个发,找椰岛美发的店长给她剪的。我和老妈都带了口罩出门,还是当年防霾用的。到楼下的步行街上,只看到少数人像我们一样带着口罩,更多的人还是一如往常。下午,老爸帮忙打扫卫生,本已恢复的身体在晚上再度出现不适。
1月21日。武汉成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重灾区的消息铺天盖地。我随即在微信朋友圈写下“我们在武汉/在全球关注的风口浪尖/健康的活着/我们会认真地防护/尽量不外出/坚强负责任地活着/谢谢所有关心我们/关心武汉的亲友/相信我们/相信武汉/相信不信邪的武汉人/一定会战胜凶猛的病毒!”自此,我们一家不再出门(除了高先生要上班),正式进入封闭状态。看着老爸不断地头疼、出汗,我心急如焚。我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去医院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的起居饮食。我每天变着花样儿给他们做吃的,什么揪片子、炒米粉、羊肉抓饭这些平常不做的都被我端上了餐桌。
1月22日。早上,我和老妈开始煮马肉肠、自制咸鸭蛋,继续做酸浆水豆腐、玉米碱水豆腐,期间,老妈还偷跑出去买了些红皮萝卜加在泡菜坛子里。下午,老妹从杭州打来电话说鉴于目前形势,不来武汉陪我们过年了,得到了我们的一致同意。
1月23日。一起床便得知了武汉“封城”的消息,武汉正式开始了大隔离。但我并没有什么恐慌。微信里满是各种问候、担心的信息,我都平静的回复“安好,感谢惦念,也注意防护”,还有好些多年未联系的老师朋友都发来信息、打来电话。疫情见证了人世间的真情和温暖。单位领导电话我,讨论咨询建议的写作及上报等问题,希望能做点什么。
1月24日。除夕,大隔离的第二天。我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火锅作为年饭。高先生给我们其余五人准备了红包,尤其是老爸老妈,辛苦了一年,算是略表一下感激之情、感恩之意。但老爸的身体出现极度不适,喉咙痛、浑身酸疼,基本没有上桌。我心里第一次真正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我怕……但我仍故作坚强地安慰老爸,感冒是需要一段恢复期的。晚上,高先生的同事打来电话,说自己岳父母已确诊感染,但无法收治,希望协调。打了一圈电话,都被告知没有床位。我们完全没有心情看春晚。
1月25日。大年初一,微信朋友圈看到了各种求助信息,我认真阅读筛选,将它们转发给随时待命的高先生,希望他可以做些什么。接下来几天,老爸的状况有所好转,我又松了一口气。
1月26日。我所在的单位下发了延迟春季开学返校的通知。高先生作为随时待命的第二梯队成员,一直在电话协调各种物资、人员等情况。晚上,作为一名在应急管理岗位工作了十几年的应急人,他立下誓言“疫情不退,誓不剃须”。
1月29日。老爸身体明显好转,终于桌上有了他些许的谈笑声,大宝趁此让外公对外婆说出了那句几十年都没说出口的“我爱你”,感动。高先生继续协调各种事宜,一个应急管理局局长在微信里跟高先生痛哭流涕地痛斥某些官员的不作为。这件事让我印象深刻,为官一方,检验的时刻到了。
1月31日。楼上的邻居,一位热心阿姨送来一大把红菜苔,让老人家冒险出门,我异常自责,又无比温暖。
2月1日。单位领导指导下,撰写完成咨询报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农村的传播现状、防止困境及建议》并提交相关部门。一位朋友来电话说自己母亲确诊并被收治,但因身体和心理状态不好,希望我们帮忙联系院方予以关注。通过多方联系打探,因为前方的状态极其混乱,朋友的愿望实在无法实现。感觉疫情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无比担心。
2月2日。做保险的燕姐发来一个链接,可以保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我毫不犹豫地买了四份(两宝有保险)。最近,我已经被此次疫情中某些部门及人员的表现气炸,整个人变得极其烦躁,出现了高频率的吼高先生、吼娃的状况。
2月3日。凌晨,有成都地震的消息,为家乡祈福。下午,收到一箱友人送来的蔬菜,我下楼去取,这是我在封城以后首次下楼,无比温暖感动。
2月4日。得知武汉会客厅和洪山体育馆改成方舱医院,是个好事,但又有些许担忧。在领导的指导下完成《关于提升环卫工人等重点群体防护等级的建议》并上报有关部门。
2月5日。继续在领导的指导下完成《征用民营酒店、医院等场所遇到的障碍及对策建议》并上报有关部门。中午,我得知了我们楼下一家三口有两人确诊的消息,立马让高先生帮助协调,寻找床位。
2月6日。通过多方努力,终于解决了楼下一位确诊者的床位,并通过社区顺利送达医院。下午完成《关于加强保障弱势群体生活必需品的建议》并上报有关部门。睡觉前,得知“吹哨人”李文亮去世,我悲痛不已、难以入眠。
2月7日。大宝8岁生日,我想让她永远记住这个没有蛋糕、没有礼物的生日。因为我们的城市、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正在经历苦难和悲痛!虽然这世道善良、说真话、负责任需要付出代价,但仍许愿希望她永远做一个善良、诚实、负责任的人!下午,我完成团队汇报材料初稿。
2月8日。继续通过各种途径为楼下未收治的确诊患者寻找床位,并联系社区,请他们一定要保障其生活必需品的供应,社区回应会供应一些蔬菜。晚上,与高先生讨论舆论引导的问题,提出了“同步性、超前性、系统性”。
2月9日。楼下两位确诊者终于被送往社区医院隔离,但因条件太差又自行返回家中。看来她们是打算长期居家隔离了。
2月10日。一早,大宝开始网上上课,效果一般。上午,下楼取了一趟团购的菜。中午,我带上口罩、手套送了些猪肉、牛肉、羊肉和鱼到楼下的确诊患者家门口,并亲自递到其手上。虽然有些担心自己可能被感染,但我知道,此刻的她们比谁都需要尊重和关怀。下午,网格员又给楼上的阿姨送菜,却被热心的阿姨拒绝并叫她送到了我家。这大概就是“爱出者爱返”吧。接着,楼上阿姨微信我说,附近小区一家六口确诊却未被收治入院,希望我们帮忙协调。等我再次确认的时候,被告知已经解决。晚上,楼下两名患者被成功送往方舱医院。我轻松了些许。但对于此次疫情中反映出的应急管理体制、机制的种种问题,我又感觉沉重无比。
2月11日。高先生的朋友打来电话求助,其姐在住院期间感染并确诊,希望能够被收治。但通过多方求助,仍然一床难求,无比忧心。
疫情还在持续,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所能够做的还太少。不断上升的确诊人数、重症患者、死亡人数,让我的内心充满了担忧和痛苦;同时,某些部门及人员在信息上报、新闻发布、物资调度、人员安排、决策部署、舆论引导等方面暴露出的种种问题,也让我的情绪不断地被愤怒、痛苦、绝望裹挟。但即便如此,也该看到,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政府以及我们的人民所做出的努力,多想想那些不计回报不论生死的“逆行者”。我没有资格悲观失望,我们每一个人,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相信定会有阴霾散去的那一日。
作者/严利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