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考2020》的故事虽未张扬传奇性,却因极具亲和力和当下感,让观众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就能引发内心的共鸣。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出品的《大考2020》,是电视系列剧《家道颖颖》的第三部。与前两部剧视角不同的是,《大考2020》直接聚焦“抗疫”“扶贫”“抗灾”等大事件,并以此为背景讲述了一个村庄中两个家庭的故事。
跌宕起伏的时代背景与乡村中的平凡人故事,所构成的戏剧冲突和其中蕴含的酸甜苦辣,不禁令每个人回想起刚刚过去的2020年。
《大考2020》的故事虽未张扬传奇性,却因极具亲和力和当下感,让观众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就能引发内心的共鸣。
该剧就像一部关于时代、乡村和家庭的交响乐章,展示的虽是平凡人的喜怒哀乐,却因背景中的这些大事件,使整个故事也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广度与深度。
讲真实的故事
《大考2020》从上白村和下白村并村后的小年夜饭拉开了序幕,既交待了人物和故事背景,也展示了并村后所隐含的一些矛盾。出生于中医世家的欧阳超,并未子承父业,自愿当了一名扶贫干部。当扶贫进入尾声,疫情爆发了,欧阳超的外婆被确诊感染,他的外公是杏林堂中药房的老中医,因此被隔离。欧阳超的父亲是一名呼吸科医生,也领命去了抗疫一线。
听闻家中变故,欧阳超从白家村回到城里,留守杏林堂,为社区民众提供服务。外婆和父亲相继被疫病夺去了生命,让欧阳超悲痛万分,却也因此变得更加坚忍。或许这就是家风带给欧阳超的力量:“开方莫问贫富贵贱,救一命有贵千金;行医不惧瘴疠瘟疫,治一病乃济苍生”,这是祖辈的执医理念,也成为主人公内心坚守的价值。
医者仁心,《大考2020》前两集通过一个医生世家的遭遇,再次让观众体会到了这4个字的份量。在生命逢此危难之时,我们几乎没有听到一个医生成为掉队者,只要需要,他们都义无反顾地冲到了一线。当看到欧阳超父亲被口罩勒得变形的脸,当听到他对欧阳超讲的那些感人的话语,我们知道,这些逆行的守护者们是在用生命与病毒搏斗,他们有理由成为民众心目中的勇士。
这部剧集虽只表现了一个医生家庭面对疫情的应对,却能让我们由此窥见中国传统医学对高尚医德的推崇。名医孙思邈把自己的医书命名为《千金要方》,表达的就是中医对生命的敬畏,所谓“人命至贵,有贵千金”。而这种理念,在拧∧饰演的董国梁身上,在牺牲的医生欧阳宏身上都有充分体现,这种敬畏生命的信念,确实值得所有医者温习。
过去我们常说要讲好中国故事,从《大考2020》可看出,真实是讲好故事的首要原则。讲中国故事,只有把真实当作中心价值,故事才能讲得有意义。
何谓真实?日月星辰、海陆山川是真实;同样,每个个体的喜怒哀乐、饥饱寒暖也是真实。讲好中国故事,就需要不断追问存在的一切,是否真实,让人们在生活中能更好地把握真实。如果舍弃了真实,随性地编故事,无疑是违背了讲故事真义。
所以我们要讲那些令人激动和骄傲的故事,也要讲那些人们身陷痛苦与危难的故事。只有这样,所讲的故事才能肩负起对生命所承担的道德和文化责任。讲真实的故事,能让真实成为所有人的最高规范,也能让真实成为社会的根本法则。这就需要每个讲故事的人,需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目的就是为了告知世人什么是我们必须恪守的真实。
讲理性的故事
《大考2020》是系列剧《家道颖颖》中的一部,家道与家风自然是它着力表现的主题。这部剧除了表现了欧阳超一家的家风外,还呈现了与全村都不大合拍的李家家风。
有好吃懒做的哥哥李家葵,有常常失信的弟弟李家盟,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李婆婆。他们构成了这部剧“扶贫”主题的主要戏剧冲突。
从剧集开篇李家葵的爱占小便宜,到分新房时的插队换号,再到种植黄精时的不情不愿……让人很难想象,有这些作为的家庭,竟然是以“家和诚在先,家兴勤与俭”作为家训的。这意味着家风也是有盛衰起落的。
李家的家道衰落,并不是因为家风不好,而是因为全家有心结未解。因为李家对欧阳宏的误会,使得李家埋下了对欧阳家和全村极深的怨气,也正因这怨气而改变了一家人的行为方式。当欧阳超奋力救下李家惠时,李家父亲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欧阳宏,于是尽释前嫌,李家也因此有了新气象。
应当说这个细节很生动,除了因病致贫外,很多人贫穷都源于有心结未解。家人有了心病,家道自然也就病象丛生。但是欧阳超却抱着宽容、理性的态度,来面对各种不理解,最终化解了难题。这意味着要讲好中国故事,还需多讲理性的故事。
改革开放40多年,中国不断取得成就,保持社会理性是关键。因而讲故事者,要对各种社会矛盾有理性认知,不能把矛盾视为挑衅,这样只会激化社会矛盾,而是要像欧阳超那样,通过自身的作为来构建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合作理性。
村干部变得理性了,民众也会因此变得理性和健康。贫困户的心态一旦健康了,他们才能真正走出贫困。从欧阳超带领全村种黄精可看出,他是想让农 民“真脱贫”,所以他期望找到那种具有“造血功能”和可持续性的扶贫方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挖掉贫困户的“穷根”。
欧阳超之所有这样的认知,与他的家风传承有关,他的长辈通过行医向其传达了苍生“有贵千金”的家族价值观,欧阳超在这种精神的引导下,无疑更易找到自己生命的方向。
中国传统文化从来就是以生命和血缘为中心,展开对人生和世界的思考的,家族的祖训自然被视作个人生命与价值的源头。因为这种观念中,个人被看作是家族血脉的一环,一个人生命即便逝去了,因家族还在延续,意味着他的生命仍存在世间。所以,家族的家风家训有助于提升与引领一个人的精神与道德。
个人如果只顾及自己,像李家葵蛮横时那样,极易产生“哪管洪水滔天”的念头。但有了家族意识,有了家风的熏陶,自然会顾及后代利益及周围人的眼光,对世人评价也多了一些敬畏。
所以古人说“立爱自亲始”,孟子说“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我们从欧阳家的大量作为可以看到,正是这种以己推人的社会认知原则,使得他们家成为全村的精神标杆。
家庭在这里体现为一种扩大的个人权利,而国家被想象成是一个扩大的家庭。个人的修身从对家庭的关怀开始,渐至亲人、邻里、朋友、乡里、社区,然后是整个国家和天下,最终实现与家庭、国家的共通,完成个人在社会中的角色与价值。所以,家庭在国人的观念中,是一个安身立命的神圣处所。李家葵在泥石流来袭时,仍不忘救出刻有家训的牌匾,就说明了家庭在他心中的地位。
费孝通有一个比喻,形象地说明了中国人对社会的认知,他说“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每个人都是他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个人就是那块石头,而家、国、天下就像一圈圈波纹,费孝通说,中国传统文化“最考究的就是人伦,伦是什么呢?就是从自己推出去的和自己发生社会关系的那一群人里所发生的一轮轮波纹的差序。”这种对血缘和家庭的回溯而引发的情感,是天然而真实的。
重塑积极的家庭伦理观
刚刚过去的2020年,对每个人都是极限体验。平凡如你我,像是在一次重创后初醒,病逝者的身影在渐渐隐去,而逆行者,刚刚在这场鏖战中带着胜利的硝烟走下战场,无论你是谁,都将在这次疫情中被改变、被影响。
如何锻造新的思维方式和新理念,来理解这个时代,成为所有电视人必须面对的最迫切的问题。《大考2020》无疑在这方面为我们做出了极为可贵的尝试,直面我们遭遇的困境,重新寻找值得我们珍视的价值。家庭对于中国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有渊源、有传承的文化共同体,从中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发现自己当下行动的意义。
“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这是中国人对家庭的理想,从欧阳家我们看到的就是这种典范。我们无法想象一个四分五裂的家庭,会培养出纯洁、高尚的心灵,因此家庭伦理不仅关系到每个人,也是社会规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家庭对个人生命和社会秩序的积极价值,不仅需要每个现代人去重新研究与认知,同样需要电视人来理解和表达。
《家道颖颖》的创作者显然意识到,当电视剧成为传播最广泛的文化样式时,它对重塑一个社会的家庭伦理观,同样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想这也是创作者拍摄《家道颖颖》系列剧的目的所在。
作者/叶匡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