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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09年,陈胜让吴广潜伏到营地附近一座荒庙里,半夜里点燃篝火模仿狐狸声音,大声呼喊“大楚兴,陈胜王!”
两千多年后,一个把崔永元比喻成史无前例的思想火炬的公众号,在半夜里的推送里大声呼喊“我是锦鲤,快转发我!”
中文互联网从此进入了一个自我封神的新时代。
在此之前,互联网迷信大致走过了三个发展阶段:人品守恒,毒奶当道,诸神混战。人民群众的网络信仰,随着互联网形态的演变,换了一批又一批,有人跳墙有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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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互联网刚兴起的时候,网友们创造了一个词RP(人品)来作为运气的虚拟等价物。当时的人们习惯在猫扑上回复RPWT(人品问题)来解释所有现象,后来发展出来“人品守恒定律”和“攒人品”这两种迷信产物。
2004年的雅典奥运会,跳水决赛彭勃王克楠最后一跳失误,之后不久贾占波由于对手意外脱靶而获得射击金牌。大家解释为,前者为后者攒了人品,换来后者人品爆发。
这事要是放到现在,会变成“转发这个贾占波锦鲤,你的对手也会突然失误。”
不过那时的迷信是朴素的,并不存在转发或点赞就能获得好运气的说法。“人品”是需要靠攒的,比如扶老奶奶过马路,热情为人指路等,相当于在蚂蚁庄园里提醒别人,“又有小鸡来吃饲料了”。
但很快,“信春哥得永生”就带来了一阵不劳而获的迷信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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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品这个词深深影响了中文互联网的话语环境,同一时期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有马化腾的生日。
“今天是腾讯老总生日,将此消息转发到五个QQ群,就会送你两个太阳十个Q币,我试过了,真的有用!”
当QQ成为了PC时代的桌面巨无霸,迷信也抢滩登陆,马化腾自然而然成了QQ世界里的神。
后来的2017年圣诞节,又有一群人在朋友圈@微信官方“请给我来一顶圣诞帽!”
黑科技与迷信之间只隔了一层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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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信往往出于两种动机,避厄运和求好运。在锦鲤当道之前,互联网迷信的主流是避厄运,并行出现的是让人惊呼“这不科学”的“毒奶现象”。
马伯庸可以说是毒奶的鼻祖人物,人称祥瑞亲王。当年盛传与其接触的人常有霉运相随,和朋友遭遇车祸,只有他毫发无伤,于是人们把运气丢失称为“被祥瑞了”,而要防御运气被吸取,则需要喊一声“祥瑞御免”。
据说有一次亲王去签售,给学生签了个「逢考必过」,结果那年挂得一塌糊涂。
后来在足球圈,乌贼刘接过了毒奶的重担,重要比赛前总能引发迷信转发狂潮。比如2016年欧洲杯,意大利对阵德国前,意大利球迷打出了#封建迷信搞起来#的标签。
而在天气圈,萧敬腾获封雨神,甚至获得了中国气象局的关注认证。
这一时期的迷信,是带着自嘲和恶搞的网络迷因。人们集体地选择性失忆,放任幸存者偏差的不断扩大,来创造一个共同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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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广泛普及,偶然事件短时间内的大量拼凑,把网络迷信造神活动推向了诸神混战的时代。
一两句“我来还愿了,真的太灵了”“刚转了两小时,我妈就给我打了两千块”,就能代替以往庙宇中刻在石碑上的“神的传说”。
人们把各种线下活动都搬了上来,换个形式,迷信成本大幅降低。
“只是随手一转”“又不是真的信,只是觉得好玩”“我们上网就是图个乐嘛”,这些想法就是低成本的体现。
以往要去寺庙烧香,去湖里放生,去许愿池丢硬币,现在都省去了,甚至能做到每日一转的虔诚。
于是卖方市场出现了,细分市场出现了,迷信的“文艺复兴”也出现了。
从粉色海豚、双彩虹到任何不太常见的事物,都可以随手转发了。针对不同需求的细分神也逐个登场,学渣们的需求:李宗盛=理综胜,余文乐=语文乐,挂柯南=挂科难;社畜们的需求:李嘉欣=你加薪,雍正=专治八阿哥(bug)
“转了这张图将会把妈妈身上所有的疾病带走。”
“转了这张图你的朋友一个月内就会有性生活。”
很快,迷信又开始集中化,锦鲤大王脱颖而出统领众神,而后是杨超越接过了这一重担。
与此同时,营销者已经不满足于等待“神”的出现再借势营销,而开始自己创造“神”。
于是某宝抽了一个“信小呆”,其它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刷屏泛滥。而有人更急,都不抽了,钦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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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和运气交给锦鲤,你只管努力就好!”
“议题设置和人生交给营销号,你只管转发就好!”
最后,“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其实是个谣言,但互联网在乎吗?
你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