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写了《“狗咬人”确实算不上新闻》,没想到一夜之间,安阳狗咬人事件又有了离奇进展。
这几天,远在新疆乌鲁木齐的杜庆达不经意间看到安阳“狗咬人”事件中熟悉的名字——王新刚和李小迎,勾起了一段曾经让自己绝望的往事。
十年前,杜庆达因涉嫌赌博罪被公安局刑事拘留。亲戚介绍,称安阳的李小迎“有关系”可以把人弄出来。杜妻拿了100万给李。但之后,李就消失了。
杜庆达出狱后向安阳市公安局殷都分局报案。经立案侦查,2013年1月23日,李小迎因涉嫌诈骗罪被刑事拘留,后又被批捕交由殷都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但奇怪的是,检察院却两次退查,犯罪嫌疑人李小迎也于2013年8月“恢复自由”。
11月21日,负责侦办该案件的殷都区公安分局陈姓警官告诉新黄河记者,“杜庆达说的都是比较真实的,这起案件确实没有结案。检察院退查了两次,我们再提交也没进入起诉程序。”
起诉未果,杜庆达开始上访申诉,还在网上实名求助。“我去安阳市各个部门反映了十几次,河南省检察院也控诉过两次,后来还给相关巡视组投寄过材料。”
有一说一,当地政府也并非没有作为。殷都区政法委曾为这起案件召开过公检法联席会议,安阳市后来也成立了相关联合调查组。
杜庆达回忆说,“我当时真是走投无路了。2013年9月,殷都区政法委曾为这起案件再次召开过公检法联席会议,可检察院仍以各种理由不接收案卷起诉李小迎。”“安阳市信访、纪委、检察院都跟我联系过,承诺我一定让这起案件得到公正解决。上级部门让殷都区公安局再次送卷送人。”
可仍然无果。这一拖,就是八年。
对于不起诉及释放李小迎的原因,陈姓警官称“不好说”。他坦言,“这个案子不复杂,但是事情复杂”。
连办案民警都表示,他们作为基层公安希望可以顺利办结案件。随着“狗咬老人”事件舆论发酵,杜庆达接到了殷都区公安分局民警电话,建议他继续推进申诉。
报案无果,上访申诉,网上求助,各个部门反映,找省检察院,找巡视组,这和“狗咬人”的小事维权何其相似。
被狗咬伤的当事人维权,几乎想尽了办法。打110,找居委会,找城市养狗的主责部门城管,找公安局,找市场监管执法支队,上信访局,找纪委监委。相关部门就是不作为,推诿扯皮,把人民群众推来推去,不解决问题。
狗咬人是民事纠纷和人身伤害,城管和公安相互推托。“100万捞人”是刑事诈骗案,受阻在检察院。公检法和城管都和王新刚都有交集,这背后的关系网不可谓不深、不广。
所以,办案民警隐?地说:案子不复杂,但事情复杂。
事情复杂在哪儿呢?从媒体报道来看,王新刚的身份是公职人员,正科级,是安阳市市场监管综合行政执法支队食品药品稽查专员。
一个正科级的专员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8年前让区政法委联席会议和市联合调查组都无功而返?8年后,纵狗咬人让媒体10次报道帮忙无功而痛哭落泪?
难怪这两天,网上有人将“安阳王新刚”简化为“安阳王”。
这里面,要么,“安阳王”背后还有关系,能搞定更大的关系。要么,科级小吏在地方上横行,是常态。而后者,更可怕。
今天,中纪委网站就河南安阳“狗咬人”事件发表评论。
评论称:现实中,个别部门面对群众合理诉求时,不是千方百计解决问题,而是想方设法推卸责任,“这不归我们管,那不归我们管,要不你上法院告去”……看似把“麻烦事”推出去了,实则把小事拖大了,更严重的是,推远了党和政府同群众的距离、寒了群众的心。
评论还说:舆论关注的焦点、群众心中的疑点,都应该是调查工作的着力点。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客观、公正调查取证,还原事实真相,对相关单位和人员依规依纪依法作出处理,才能真正回应群众的关切。
这一次,“安阳王”看来是不能止于道歉了。
但愿通过“狗咬人”这样一件小事,能把老百姓维权的堵点疏通,让有关部门面对群众维权时多点责任感,多点敬畏心,让法治真正成为社会的最后防线,让人们相信社会还有正义。
如此,两只贵宾犬也算“将功补过”了。
一个合格的评论员,要言之有物、持之有据、言之成理、问心无愧。
我们可能无知,可能偏离,但写作时内心不能有杂质,不能掺杂私欲或明知道的偏见。问心无愧是对自己评论的最高评价。
——原《南风窗》《第一财经日报》总编辑秦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