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分无论有多少都瞬间化为乌有，不仅如此，多珍贵稀有的礼物，也无论内箱外箱的，统统不见踪影。等级，魅力值，职务，id，所有的一切也都化为无形。没有了争斗，也没有了爱恨。 你的虚拟世界瞬间坍塌，就像经历了世界末日。更重要的，首席也一下没了踪影，再想拍首席也会一下变得很难了。 那样的话，生活将变得多么无聊？ ”
这是两年前，“闲话天下事”在搜狐社区发的帖子——《如果搜狐社区关闭了会怎样》。
在此之前和之后，关于搜狐社区可能会关闭的帖子不时会出现，那些与搜狐社区感情深厚的用户们似乎已经预见了它终将凋零的命运。
只是当搜狐社区真的发布停止服务的公告时，大家依旧唏嘘不已。
3月23日，搜狐社区发布停止服务的公告：终于还是走到这一天，1999—2017，我们携手并肩写下的光辉荣耀犹如昨日依旧映在眼前。因搜狐集团业务发展需要，我们万分不舍却又不得不遗憾地通知大家，搜狐社区将于2017年4月20日正式停止服务。
从此以后，再无搜狐社区。
BAT不愿散场，用户自发建新站
在两年前就发布的《如果搜狐社区关闭了会怎样》帖子后面，有人回复“这心操的，哪玩不是玩”，也有人说“地球依然会转，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还有人说“会难受一阵子，但还是得过下去，怅然若失，但就像失恋，没有过不去的坎 ”。
搜狐社区发布停止公告后，不少人表示不舍，有人提议组织一次最后的网友节。
然而，总有一批人不愿意就这样散场。
比如混迹搜狐社区14年，上线8232次、在线时长13679小时的用户“夜无边”。
得知搜狐社区关闭后，“夜无边”喝了点酒，连发三条朋友圈。“从不说爱这个字的我，在朋友圈说，我爱你，社区和网友。”
他决定建立一个承载记忆的、永远不会被关闭的的小论坛。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让我们这些老骨灰们，还能在一起聊聊，毕竟，微信群好吵”。
“夜无边”和“江南”等几个朋友商量以后，决定众筹资金搭建新的社区平台，并很快发帖行动起来。
帖子《再建家园——让我们，一起共建家园》中写道：“当网易社区关闭时，没有人站出来，当猫扑社区搬走时，没有人站出来，当凤凰社区关闭时，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当搜狐社区要关闭时，我希望，你，和我一起站出来。”
此次众筹以搜狐社区荣誉网友站长的名义发起，按众筹金额分为社区网友议事团、社区网友议事团、社区网友议事团三部分，享有不同的众筹回报。
一开始担心参加众筹的人太少，“夜无边”甚至做好了挨个刷脸拉人的准备。
他预计众筹2万元需要花好几天。出乎意料的是，还不到一个小时，众筹金额就大大超出了预期目标。
有的人交完钱以后，后悔交少了，非要再交钱。
有的人交了5000元，“夜无边”只好退回去4000元，以让出额度，使更多人参与到众筹，但一些人拒绝接受退款。
即使退了很多钱，名额也还是不够，太多人争着抢着要交钱。
他赶紧通知群，不收钱了。
期间有斑竹主动提出，如果众筹达不够2万，剩余部分他愿意无条件认购。
一个在某国家级网站当技术总监的人得知消息，当即表示可以当技术义工，连夜搭建服务器。
新社区搬走的内容只能浏览，无法进行再次回复，大概只是抓取数据复制原来的搜狐论坛内容。“夜无边”和朋友们目前并未考虑发展的问题，只是希望“让我们已有的老朋友，还能继续聚集在一起，还能在老去时，有一个可回忆的地方”。
就像“江南”说的那样——希望有一个地方，就是我们大家所有人自己的地方，哪怕最后要死，让青春消失在我们自己手里，而不再是某个公司或者个人。
和其他关闭的BBS一样，搜狐社区的关闭也激起了一些涟漪。当一群人的青春记忆无处安放时，他们决定行动起来，自己建立新的平台。也许新的平台也会长满杂草，但他们似乎并不在乎，因为他们只是需要在一个能够自己决定生死的地方储存回忆。
然而，这更像是一场自娱自乐，看似热闹，却并非所有人都买账。
有人并不希望自己发过的帖子被迁移到新平台，因为“帖子师发给搜狐社区的”。
也有人称：“一个破论坛没落了就没落了，有啥了不起的，不理解。我的号，和所有发帖，将随着搜狐论坛一起埋葬。”
辞旧迎新，并非坏事
大概每有一家BBS说要关闭时，都免不了被缅怀一番，就像每次有纸媒停刊，总会有人冒出来感慨，即使已经很久不看报纸杂志。
2015年9月，凤凰社区说要关闭时，搜狐社区用户“多刺玫瑰”就指出了搜狐社区的问题：“现在之所以还有一些人留在社区，并不是因为社区做得相当好，而是因为在这个社区还有一些自己所熟悉的网友，一时还难以割舍。如果管理层也不再重视论坛的建设，不想出更亲和的办法把网友们留住，凤凰论坛是今天就是搜狐社区的明天。”
某BBS的前员工告诉刺猬公社，“BBS没有未来，只能苟延残喘”。在他看来，尚未关闭的BBS以后要么被包养，要么等待被判死刑。
现在还在用BBS的，几乎都是感情深厚的老用户。BBS上有太多熟悉的老友，也承载了太多记忆。然而，BBS最大的缺陷在于，无法吸引新增用户。
当被问及BBS需要采取哪些措施留住老用户时，一位曾在某知名社区负责运营的编辑告诉刺猬公社，“不需要措施，因为这群老头无处可去啊”。该编辑称，该社区目前的用户都是老用户，很多已经七八十岁了，是用鼠标上网的第一代网民，不少人只会使用PC端，并不适应当下的移动互联网时代。
他还提到，该社区现在有很多帖子都是讣闻。“某位编辑经常联系的一网友，突然很久没发帖，打电话过去一问，挂了。 ”
上述编辑告诉刺猬公社，该社区的内容太过于苦大仇深，再加上目前政经领域又不可深入讨论，原有的优质用户几乎走光了，剩下的人灌水严重。
“总有一些无处安放的情绪，需要被照料。”在他看来，很多人上凯迪只是发发牢骚，并不是真的讨论问题，“但BBS这种公共讨论的上网方式过时，乃至被淘汰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
一位在搜狐社区做过多年版主的资深用户告诉刺猬公社，BBS并非没打算吸引新用户，而是没能力吸引新用户。用户群具有流动性，所以要维系用户群的规模，必须有相当程度的新用户填充。然而，大部分BBS并不适应当下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发展，无法吸引年轻用户。
有人埋怨，主要是论坛运营人员的管理水平太差而害了论坛。搜狐用户“最后一根烟”就发帖称：“社区走到今天这步，现在的管理人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是多媒体大数据时代大势所驱，也是他们的懒散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和管理方法加速了社区的灭亡。”
也有搜狐社区的资深用户对刺猬公社说，BBS有先天缺陷，再好的管理也只能是尽力延续。
该用户看来，BBS最大的缺陷就是成本高。
第一，核心用户的成本高。因为不但要花大量时间，还需要一定才华。
第二，边缘用户的成本高。因为要融入论坛，也需要花相当时间。
第三，服务方的成本高。因为服务方运营BBS的首要目的是希望得到相当规模的用户，但维系用户群需要粘性，粘性需要社交功能，而核心用户、边缘用户、运营者这三方面共同决定了BBS的社交形式必然是高成本。论坛必须自己制造话题，还需要有人引领，有人写帖子，有人发言，相对的时间成本非常惊人。但如果只是潜水围观，就只能算论坛的边缘用户。如此，服务方的单位收益比较低，相对成本也就比较高。
“只要论坛的基本原理是这样，用户群就不能避免代差。大神不能一直活跃下去，但新人又难以融合。”一位混迹论坛十余年的用户告诉刺猬公社，随着用户群扩大，论坛的话题就会变水，进一步挤逼老用户离开。
“这时候，如果新用户顶不上，论坛质量就会直线下降，进一步驱使观望阶层也离开，论坛就危险了。我们当初就是这样离开的。”他2002年开始使用搜狐社区，大概2010年逐渐淡出，和很多人一样，经历了搜狐社区由胜到衰的过程。
现在BBS运行的最好的，当属天涯社区。2015年，天涯社区在新三板正式挂牌，曾为落魄的BBS挽回一些面子。虽然当时网上的讨论很热闹，但天涯社区始终未掀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天涯社区的一位版主告诉刺猬公社，天涯的用户一开始比较精英化，像娱乐八卦曾是上过央视的名论坛，一度质量非常高，结果还是被婆媳家长里短贴挤占了，很多帖子内容变成骂街。“这些内容虽低俗，却无穷无尽。”
“天涯社区鼎盛时期，有大批编辑和书商蹲守在煮酒、鬼话甚至仗剑找书稿。娱乐八卦可以直接影响到娱乐圈，甚至娱记都会引用。杂谈的热点曝光贴很可能直接掀翻县处级干部。这些都已经大大超出了论坛意义的用户体验。”一位曾混迹天涯多年的编剧告诉刺猬公社，以前天涯的一个热帖跟一本畅销书差不多，在天涯以前，没有论坛这么玩。
然而，天涯社区的命运并不被看好。“天涯未来也并不会好，其衰落是非常明显的。”一位天涯社区的资深用户对刺猬公社说，BBS的精英化和水化天然不能共存。将来要生存，只能在两条路中择一。
水化社区的代表是百度贴吧，其话题范围极广泛，且门槛极其低，用户可以任意开新贴吧，甚至匿名也能发言。但百度贴吧的用户群一开始就比较年轻，虽然曾被天涯、凯迪等大论坛鄙视，但目前的活跃度远高于那些老论坛，且一部分贴吧已经走向精英化。
一位对百度贴吧比较了解的人告诉刺猬公社：“贴吧的优势就在于它有大量潜在新用户，这是其他任何BBS都比不了的。所以贴吧还活着，而很多精英化的小众论坛都死掉了。”
上述人士指出，精英化论坛靠优质内容，水化论坛靠流量。“所以水化的论坛可以慢慢精英化。精英化的论坛一旦水就完了。”
随着微博、微信、知乎、豆瓣等平台的兴起，BBS的功能几乎被完全替代。无论是形式、功能还是用户体验，BBS都无法与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社交媒体进行竞争，走向衰亡恐怕是迟早的事情。
但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内容的价值更加凸显，且人们的社交需求更加旺盛。
BBS时代，内容做得好的人并没有得到足够好的回报，但在自媒体时代，微信公众号的兴起给很多人创造了巨大的价值，好的内容传播得更加广泛，内容写作者会获得数万的打赏回报。随着头条号、企鹅号、UC号的兴起，内容创作者的价值正被重新审视。
虽然BBS正走向衰亡，但互联网用户仍在不断增长。社区大势已去，但社群正在快速兴起。互联网产品的更新迭代速度本来就很快，辞旧迎新并不是一件坏事。
2016年9月19日，网易论坛宣布关闭，也有一群人发文感慨。但就在当天，包括南友圈在内的50大社群正在参加中日韩（海上）社群狂欢节。
一种产品模式走向衰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足够创新的产品满足用户日益增长的新需求。
作者/张小鱼 来源/刺猬公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