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虽然不说就是文雅的,但总体上没有愤青骂人那么脏。毕竟你是“红”,总得有素质一些。
中国著名愤青聚集地铁血社区的关闭,肯定有复杂的技术原因、行政成本原因,及权衡利害的结果。若要从这些方面去分析铁血社区的关闭,我是不擅长的,所知的信息也有限。我只是想从愤青这个概念及当今网络发展的角度,谈谈铁血社区的关闭,算是另一个角度的思维吧。
我认为,铁血社区的关闭,说明“愤青”已经不太跟得上这个时代的需要了。曾几何时,我们会发现我们已经越来越少谈到“愤青”这个词。这个词,当年的使用频率是那样高。而现在“愤青”这个词,或者说这个群体,已经渐渐被另一个词或群体“粉红”替代。
愤青和粉红,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但又有区别,有些还是重大的、相反的区别。
愤青群体的最大特征是什么?以下仅是我个人的观察和感受,不一定全对。
1.仇美仇日。只要一说美国、日本等如何坏,就像打了鸡血。任何肯定美国、日本优点的,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攻击对象。
2.渴望战争。希望中国对外打一杖,扬中华国威。
3.仇官仇富。这一点,愤青可能开始与粉红有所区别了 。粉红也可以仇富,但不会明显仇官。因为仇官如果操作不当,理论上有仇政府的风险,粉红走的是最安全的路线。
而愤青的来源,承自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民间。我们应该都知道九十年代的民间或社会有一种怎样的社会情绪,上至精英,下至平头百姓,茶余饭后经久不衰的热议话题就是中国官员的腐败问题。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也会腐败,那时还是显要话题,不像今天已经“审美疲劳”。而且国家也承认腐败已经不是个别现象,并上升到执政党生死存亡的高度。所以在那一时期,官员这个群体在整个百姓眼里的形象非常差,愤青思想的一路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他们一定程度承续了九十年代的民间情绪,内心里有仇官心态。
但这种仇官心态还停留在水浒传里梁山好汉仇恨官府的那种层次,与知识分子对公权力的质疑、批判、建议有很大区别。
4.同情弱者
愤青由于来自底层,所以每当出现群体事件,他们普遍本能地站在弱势群体一边说话。这一点,他们与右派知识分子、公知是一样的。当年经常有官民冲突的新闻报道,公权力的滥施,受害者在网上伸冤诉苦,于是大量网民给这些弱势群体造大声势,甚至还能影响到法院的判决。这其中,就有相当多愤青的参与。如果仅靠右派和公知,造成的声浪其实是有限的。
这正是愤青与今天的粉红最大的不同之处。粉红除了“厉害了我的国”,除了仇恨帝国主义,对底层不公现象总体上比较麻木,某些情况下甚至还会对弱势群体的发声抱以微词,乃至攻击、谩骂,认为他们给外国“递刀子”。粉红已经完全丧失了当年愤青的平民立场。尽管愤青身上未必就没有“爱抽象民族胜过爱具体同胞”的毛病,但他们远没有粉红做得那么极致,那么故意,那么努力。
5.肯定独立
愤青还有一个特点可能不太明显,我发现他们其实特别在意别人批评他们没有独立的思考,非常忌讳被人看成思想的奴隶,只会跟着当局的声音鼓噪。许多愤青非常想证明自己是有独立思考的,只不过结论跟你相反罢了。他们似乎也想告诉你,他们并不是基于什么政治正确的原因才持某个观点,他们也是思考来的,只是有时恰巧与当局一致罢了。多年前,我经常上时政论坛,有一次我与一个愤青争辩,我以为这些人是唯官方为是的,便引用一位现任国家领导人的话反驳他的观点,谁知对方怼我一句:“他们说的就一定正确?瞧你这奴性!”
无论愤青是否真的做到独立思考,至少他们认同人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不应由哪个权威决定自己的态度。这又与粉红相反,粉红恰恰以自己唯官方声音是从为荣,否则他们就不能称之为“粉”了。
正因为愤青有仇官仇富情结以及平民立场,加上又认同人的独立思考,所以他们中一些基础素养好一些的,经过多次愤怒之后,会进一步思考为什么我们脚下的土地会出现这么多令人愤怒的事,开始思考深层次或根本问题,当年有许多愤青就是这样慢慢转变了思想,那时候这种转变的愤青是很多的。而粉红由于与愤青的上述区别,基本上不会有思想动摇(粉红究竟是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我都怀疑)。
但粉红也不是全然没有比愤青强的地方。粉红的总体素质比愤青高。愤青最被诟病之处是这个群体里有一个亚群体“粪青”,骂人污言秽语太多,动辄出现排泄物和生殖器,而且喜欢说侮辱女性的话,反映了这些底层青年的性焦虑--希望借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至少在语言上发泄他们阴暗的性压抑。
粉红虽然不说就是文雅的,但总体上没有愤青骂人那么脏。毕竟你是“红”,总得有素质一些。
我有一个多年的微信朋友,是一个标准的愤青。他是真真正正在社会底层混饭吃的,以前特别喜欢发朋友圈,这几年很少发了。他的朋友圈真正反映自己生活的并不多,更多是各种“骂”。骂美帝,骂日本,骂所谓的“汉奸”,骂贪官、骂城管,骂警察,还骂某前国家领导人,也骂身边的小人(愤青骂的范围比粉红广得多)。他的脏话比较多,生殖器话语也经常出现,即使他骂的有些内容符合现在的主旋律,你也很难说他发的是“正能量”,因为正能量不可能是由污言秽语组成的东西。正能量是与粉红配对的。
这样的愤青,显然不如粉红们“好看”。他现在很少发朋友圈了,似乎也对应着愤青这些年逐渐衰落。
再次强调,以上对愤青的印象,仅仅是我个人的观察,不一定能普遍代表整个愤青群体。
而且这还是我许多年前的印象,铁血社区我多年没有留意,不知道这些年愤青群体有没有演变。从愤青到粉红,是不是存在一个演化的过程,我也不清楚。那些老式愤青,是否还活跃?愤青与粉红的区别,是否与年龄代际有关,我没有研究不敢断言。我只知道一点,粉红是真正的红色无公害,而愤青,像义和团一样有太多不稳定性,有太多野性,总体形象和观赏性也不如粉红。有了粉红的时代,确实不再需要愤青了。
虽然愤青有许多缺点,但他们并非全无价值。尤其是粉红当道的今天,曾经那些老式愤青似乎更显得不那么可恶了。其实我自己年轻时有段时期也是愤青。当年有一句话:从来不曾愤青过的人是没有出息的,而一直愤青的人同样是没有出息的。此文就当是缅怀愤青这个群体在今天的衰落吧。
作者/常书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