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乒全队上下势头正猛、心思齐整之时,突然搞出这样大刀阔斧的变动,也只是给运动员、教练员、球迷等多方造成伤害。
图片来自刘国梁微博
9月27日,中国乒乓球协会官网发布了一则内容简短但信息量颇大的公告。公告大意是,为了确保2020年东京奥运会各项备战工作的顺利进行,中国乒协将进行实体化改革试点。为了积极稳妥推进实体化改革进程,经研究,现成立中国乒乓球协会第九届委员会换届筹备工作小组。乒协副主席刘国梁担任该工作小组组长并主持协会工作。乒协副主席雷军担任副组长,成员为柳屹、刘威、王励勤、张雷、秦志戬。
国内广大的球迷和普通观众对于实体化改革具体指什么可能并不了解,后面的一串人名或许也不太熟悉,但仅仅是知道“那个不懂球的胖子回来了”就足够激动人心了。
央视著名体育记者李武军的微博
去年6月,中国乒协突然宣布国乒取消总教练和男、女主教练岗位,改设男子、女子国家队教练组。总教练刘国梁卸任,转而成为乒协的第19位副主席。
这一人事调动引发了巨大的争议。虽然官方回应此举意在让刘国梁在更高的平台继续发挥队伍管理、训练、比赛等方面的专业特长,同时为协会改革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但外界对此并不买账。要知道,去年3月底,在辽宁鞍山举行的国乒教练员竞聘会议的结果是,刘国梁继续担任国乒总教练,孔令辉继续担任女一队主教练,秦志戬出任男一队主教练。与这种没什么悬念的竞聘结果相比,更重要的是,乒羽中心在鞍山竞聘会议上表示,东京奥运周期的首次教练员聘任期限是两年。可仅仅过了两个多月,三人所在的岗位就都被取消了。
这波操作不仅令外人摸不着头脑,也让国乒的运动员和教练员非常抵触。刘国梁被卸任后的第三天,在成都举办的2017国际乒联世界巡回赛中国公开赛的第二轮男单比赛上,马龙、樊振东、许昕集体弃赛,主教练秦志戬和教练员马琳也缺席比赛,并在社交媒体上统一发声:“这一刻我们无心恋战……只因想念你刘国梁!”
弟子与同僚们庆贺刘国梁回归
弃赛事件彻底将这起人事变动推向了舆论高潮,再加上刘国梁和一众国乒球员在社交媒体上拥有巨大粉丝量,一时间,阴谋论四起,矛头纷纷指向体育总局,各种说法皆有,莫衷一是。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退一步讲,就算此事不牵涉体育总局内部力量的博弈,真的只是上峰在管理模式上做的一次改革,但在当下普遍对官僚主义不信任的氛围里,在里约奥运会创造历史佳绩后社会关注度特别高的情况下,在国乒全队上下势头正猛、心思齐整之时,突然搞出这样大刀阔斧的变动,也只是给运动员、教练员、球迷等多方造成伤害。
在刘国梁离开国乒的这464天里,最显而易见的变化是国乒比赛成绩下滑。2017年10月的男乒世界杯上,中国队少有的未能杀入男单决赛,而国乒上一次未能杀入该项赛事的决赛还要追溯到1999年。当马龙最终4-2战胜法国选手西蒙高茨获得铜牌时,只能说是为国乒挽回了些许颜面。一个月后的德国公开赛上,张继科、许昕、樊振东、林高远、闫安等人组成了豪华阵容前去应战,结果却是,只有樊振东一人挤入四强。男单、男双均无缘决赛,堪称全军覆没。在男单半决赛前,国外知名乒乓球网站TableTennisDaily还在社交平台上挑衅般地发问:中国乒乓球队想念这个男人吗?配图是刘国梁。
里约留给人的经典画面,图片来自马龙微博
种种失利再加上国际乒联制定的新的积分规则,中国男乒一度拱手让出了团体世界排名第一的宝座,马龙蝉联世界第一34个月的记录也被德国人奥恰洛夫打断。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意识到,刘国梁在过往十几年中率领国乒所取得的那些辉煌到无聊的战绩绝非轻而易举。
刘国梁在球员时代就是一个天才。6岁接触乒乓球,10岁横扫什刹海业余体校,13岁进入国家二队,15岁破格入选国家一队,后来成为中国第一位世乒赛、世界杯和奥运会“大满贯”获得者。面对不断为中国球员量身修改的规则,刘国梁在12年的运动员生涯中拿到了11个世界冠军、9个全国冠军、9个亚洲冠军、19个公开赛冠军。就像那句在乒坛广为流传的顺口溜所说:闫森狠,马琳油,最难整的还是歪脖刘。
1996年,20岁的刘国梁夺得亚特兰大奥运会乒乓球男单、男双两枚金牌,图片来自刘国梁微博
2003年,刘国梁退役一年后,出任了国乒男队主教练。在他此后执教的15年中,他为中国乒乓球事业贡献了9个奥运冠军、25个世界杯冠军、29个世锦赛冠军、27个亚锦赛冠军。这些还只是对国际和洲际大赛进行的统计,其他诸多赛事尚未被计入其中。在他带领国乒参加的四届奥运会中,除了2004年雅典奥运会的男单金牌被柳承敏夺走,其余所有冠亚军从未旁落,全被中国队包揽。在奥运会乒乓球项目的赛场,看着两面五星红旗升起,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刘国梁从天才球员到天才教练的无缝衔接和他自己对乒乓球技术的钻研不无关系。比如,他能通过观察在很短时间内摸清一位球员的球路和技巧,并研究出克制对方的打法。去年亚锦赛上,日本天才少女平野美宇先后挑落中国女团三元大将,力压中国夺得女单冠军。此举成功引起了刘国梁的注意,在他盯过平野美宇后,中国女乒再没输给过这位日本新秀。如新加坡球员冯天薇所说,一旦被刘国梁看过比赛,日子就不好过了。
另外,刘国梁参赛经验丰富,熟知运动员在大赛前后、失利后、夺冠后的心理起伏,进而就能对运动员进行适当的心理辅导,再加上他的幽默,也很容易融入年轻球员当中。但最重要的,可能还是他对一切挑战跃跃欲试的性格。
图片来自刘国梁微博
就像刘国梁喜欢记者突然问他很棘手的问题,自己又能第一时间解决的那种快感一样,竞技体育唯成绩论英雄的残酷和举国体制下巨大的压力虽然让他备战每一次大赛时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也如他自己所说,“我就喜欢这种刺激,虽然压力很大,但还是很享受争夺冠军的过程。”
现在,刘国梁重新回到乒协,摆在他面前的短期任务是率中国队在2020东京奥运会上继续夺金,而长期任务是让乒乓球这项运动在世界范围内取得更好的发展,让乒乓球像篮球、足球那样,成为一项在全球都具有影响力的运动。在连续三届奥运会包揽乒乓球项目金银牌后,中国在这项运动上取得的霸主地位已经开始让一些国家失去了参与这项运动的信心,在长时间无法从中国队手里捞到一金半银后,现在开始有国外媒体提议奥运会取消乒乓球项目。若照这个苗头发展,乒乓球运动的前景势必蒙上阴影。中国队近些年实施的“养狼计划”,用“走出去、请进来”的办法,就是为了帮助外国乒乓球运动员提升竞技水平,但效果甚微。虽然也有不少顶级的外国球手出现,但都难以给中国队制造长久的、真正的困难。
刘国梁二十岁出头时只需考虑如何去赢,而现在,四十出头的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让中国与其他国家在乒乓球运动上取得双赢。而后者可能比前者更棘手。不过正如他在纪录片《驭变者胜》所言,如果一个人真的热爱乒乓球这项运动,那他会知道它在世界上的发展有时候比一块金牌更重要。